第5章

感觉多说一句都是浪费我的时间，我直接打了保安室电话说是有不明人士在楼下聚集，处于安全考量建议排查。很快几个保安便把骂骂咧咧的两人拖走了，整个过程无比流畅，我的内心也毫无波澜。我知道若是十多年前我或许会质问他们为什么要丢下我，可是长大了知道，话要对值得的人说，泪也要为值得的人流。

收拾好情绪，一开门，一件内衣就直接甩在了我的脸上，也算是最直观地让我了解到了肥仔的ize，只是整个房子弄的像是被入侵了一样是怎么回事？

“梨子，你知不知道一个地方叫个什么球什么斯？四个字的我从来都没听过，有个公子哥说要带我去那度假！”明明还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肥仔就已经把所有度假可以穿的吊带、深V、抹胸全部翻了出来，并且一件一件试，试过的不满意的衣服就被她随手一甩，我也只好保持警惕避免再遭受一次内衣袭击。

“你是说毛里求斯？”我有些许无奈，蹑手蹑脚地穿过地上的雷区，感觉稍不留神就能被肥仔一件用各种绳子系的扣子组成的衣服绊个四脚朝天。

“没错，就是那里，你说去泰国，马尔代夫不香吗？突然来个毛里求斯，我都不知道怎么接，还得现看攻略，他说要带我去看一个什么海底瀑布？哎，你说，海底怎么会有瀑布嘛？”

“有倒是有，不过好像要做直升机去看，我在网上看到过，视觉体验还是比较强烈的”随手给自己倒了杯柠檬水，勉强在飘窗找到一个位子，稍稍坐下歇了一会儿。

“梨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虚荣？”肥仔突然间放下了手里的活儿，穿着个吊带坐在了她的衣服堆上面。

突然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倒是让我觉得不知道怎么回答。

“每次跟那些人约会之前，我都会做一些紧急功课，不至于别人说什么的时候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其实我能看的出我遇到的10个有9个就是想玩玩，我能看到他们对我的不屑一顾，可是对于他们给的一点甜头，我都要表现得像中了彩票一样高兴。因为他们喜欢看到像我这样的人虚荣心满足后的一些欣喜的神态，他们一方面感到不屑，一方面又很喜欢这种完全占据主导权被捧着的感觉。”一致大大咧咧的肥仔脸上出现了一丝自嘲的意味，让我觉得有些陌生，

“不说啦，马上就要去跟那个富二代度假了，估计要去一个月左右吧，出发前我们好好造一顿，给你看个好东西！”肥仔一脚踢走一堆堆的衣服，腾出了一条可以下脚的路，从柜子里拿出来一瓶红酒，笑嘻嘻地说“这瓶是之前一个憨憨的家伙从南非带给我的，后来人也不知道哪去了，今天就把它给解决了，老娘心情好，今天一定要一醉方休。”我看到肥仔咧着嘴大笑，但是泪花却在眼睛里翻涌，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我的心也堵堵的，眼睛也有些涩涩的。

“来，今天就得喝痛快一点，我垂涎你这瓶酒可是很久了，才拿出来啊，小气鬼！”肥仔坐在我对面，我们在飘窗上搭了个小桌子，叫了外卖，等候的时候我们便开始小酌起来。

“都说红酒配牛排，我们配炸鸡，这算什么，混搭？你这让啤酒情何以堪？”蒜香，蜜汁，香辣，肥仔点了个炸鸡全家福，足足4，5个人的量。

“什么配什么是别人制定的规则，凭什么老娘要按照他们说的去做，这是我的地盘，今天咱就配炸鸡！”才喝了小半杯，肥仔的脸就红了。看得出来，她并不是一个善于饮酒的人，之前每次跟别人喝完还要努力克制自己大大咧咧的说话方式也属实是难为她了。

“梨子，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有自己的思想，有稳定的工作，还有见识，也知道自己的追求！”肥仔这货怕是把它当果汁喝了，在我只是浅浅地抿了几口的功夫，她已经又给自己满上了。

“你这悠着点，哪有这样喝的，会醉的很快的，好歹等炸鸡来了，胃里有点东西了再喝呀！”我想拿过肥仔的杯子，却被她用手轻轻拨开。

“梨子，我没事的，这不是在家嘛，醉了也没事儿，醉了才好。”肥仔轻轻趴在桌子上，下巴搭在手臂上，安静地样子让我觉得有那么一瞬觉得像另一个人。

“我以前….可瘦可美了，那个时候也臭美，也经常偷偷买一些护肤养颜的保养品，可是高中最后一年，我的体重就跟充了气一样往上涨，甚至浮肿，我节食，运动都晕了过去，体重都没有一点点变化。”

“怎么会这样？是护肤品有问题吗？”若是用了三无商家的商品，也是很有可能会有伤身烂脸的风险的。

“不仅仅是护肤品，还有我的饮食，但不是商家的问题，被人投了毒。要不是当年失去意识，被人送到医院，做了检查，我都不会想到我每天都在饮毒。”

“你猜猜那个人是谁？”肥仔稍微立了立身子，明明在努力向上看，想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却被微微颤动的双唇暴露了内心的痛苦和挣扎。

“是我的亲姐姐，警察来的那天，她面无表情承认了，我看着她就那样地无所谓被戴上手铐，看都不看我一眼。”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随着肥仔闭上双眼的一瞬黯然滚下，破碎在桌面上。

对于肥仔的家庭，我是一无所知的，只知道她很早就一个人出来打拼了，觉得她最多只不过是一个寻常人家里的一个想要努力向上爬的女生。我盯着那滴已经碎成几片的泪滴，仍由肥仔断断续续，毫无逻辑地讲出了一个不亚于我童年般狗血的故事。

肥仔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林柒夏，还记得第一次搬进来我本来想叫她“柒夏”的，结果倒是她自己随口一句“我就是个肥仔啦。”混熟了之后我也是习惯叫她肥仔，小肥，林小胖，不过在外面我还是会装模作样地说“柒夏啊！”然后就会招致她一记白眼。

高中的时候柒夏人如其名，我看见过肥仔藏在自己钱包里的那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女孩没有现在的浓妆艳抹和各种浮夸的装扮，只是一席足以展现少女婀娜和青涩的长裙，之前还在想肥仔一定有一个融洽有爱的家庭，所以才会放姐妹的照片，后来才知道照片里的女孩就是曾经的肥仔本人。柒夏有着少女的梦，时装周里每一张里能够与她产生共鸣的设计图片都被她小心翼翼地收集着，成为服装设计师是她的毕生梦想。姐姐林柒颜则更早地步入大学成为一名医学生，父母对她的要求远高于柒夏，同为女孩子的两人，一个人在背着几个人的期望负重前行，另一个却在保护下随心所欲，尽情绽放自己的花样年华，或许不公平便是恶念开始的根源。

可是，柒夏很爱自己的姐姐，在姐姐第一次做学校活动的主持人时，柒夏拿着自己手工制作了几个月的礼服跑到学校送给姐姐，那一晚的柒颜一下子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那之后知名度上升的姐姐也遇到了让她一眼千年的男生韩予，或许是在家里从未有人听过她的心声，因此当韩予很有耐心地听她分享自己的想法并适时给予肯定时，柒颜心里的那根紧绷弦就悄无声息地断开了，她有些执拗地在心里把韩予当成唯一可以理解她的救命稻草，当对方有意无意表现出的距离感让她发现自己可能是自作多情时，曾经隐藏在乖乖女下的顺从开始向极端的念头倾斜。

当柒夏又一次给姐姐送衣服的时候正好碰上了跟姐姐同在一个社团的韩予，她从没想过自己一尘不染的青涩让男生瞬间就动了心。后来柒夏发现姐姐不愿自己再过来见她，而高中最后一年的学业压力也让柒夏无暇再去为姐姐做好看的衣服。

当韩予开始较为频繁地主动联系柒颜时，起初她是欣喜地，可是当她发现自己只是被充当传递信息的中转站时，痛苦与怨恨开始慢慢发芽，为什么自己想法设法地想要去靠近的人却被自己妹妹深深吸引。

爆发的那天发生在一个雨天，实在忍不住了的柒颜直接问了韩予“为什么你就察觉不到我对你的喜欢？”男生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察觉到了，但是对不起，我无法回应，我心动的女孩子是那天给你送衣服的女孩，我知道是你的妹妹，也知道一直通过你去了解她是很残忍的事情，但是，这是我唯一的方式，我，真的很喜欢她，对不起！”

从那之后，柒颜就消失在了社团中，有人说她好像变得专注于研究了，整天泡在实验室和各类药剂存放室不出来。再次出现时是几个月后，她一反常态地说有妹妹的东西要交给韩予，当男生有些欣喜又有些意外地打开它时，看到的确实柒夏全身浮肿奄奄一息，躺在医院的照片。

“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你不是喜欢我妹妹吗，看看这种加大版的样子你爱不爱，哈哈哈！”伴随着柒颜丧心病狂的大笑的是接踵而至的各类新闻，某市一女大学生毒害自己的亲生妹妹。化妆品，妹妹常吃的速食都检测到各种不同的慢性毒素，虽不致死，但是却能让身体异常发育甚至面目全非。

“后来，韩予退学了，他受到了极大的**，其实他让姐姐带给我的东西和话我是一点都不知道，他都没有在我心里留下很深的印记，那个时候能让我满心欢喜的只有姐姐啊！”肥仔趴在小桌子上又喝了一杯，

“当时全身积液过多，有些地方只能用刀子划开，要不然皮肤都会胀开。”我不敢想象，那是怎样的痛苦，又是怎样的绝望，最爱的姐姐毒害自己后被查出精神分裂倾向，直接去了精神病院度过余生，父母也一夜白头，这个家就这样倒了。

“要是还能回到17岁那年，我一定不会去姐姐的学校给她送那件礼服，或许就不会......”直到现在潜意识中肥仔都没有怨恨姐姐，看着她趴在小桌子上闭着眼流着泪逐渐睡着的样子，我转身拿了条毯子，扶她躺下后，一个人陷入沉思。

我看过很多的案例，没有法律意识和自我约束的人往往会因为教育输入过少而具有淡薄的犯罪概念，但是肥仔的故事让我知道，人性不仅仅只有几个定性的标准那么简单，它是世间最复杂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