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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历十六年十月十五日,官道上。

“师叔,我们到沧州城了。”

随着一声吁,崇月将马车稳稳停在官道上,打开帘子,便见江箬还在笔直的打坐,他身穿青色道袍,满头青丝被青白玉冠与木质簪子从中别住,一路的舟车劳顿,使得他原本便清瘦的身体,看起来更为孱弱,俊雅的面容纸白一般。

她徐徐睁眼,墨黑的瞳孔里仿佛跳进了一跳鱼,起了一圈涟漪。

“这几日,你辛苦了。”

江箬温声对崇月说道。

这一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终于赶在帝京来人之前到达沧州,一切应该都还来得及。

“让开!让开!”

几声暴喝,马蹄声又急又快,崇月连忙驱使马车让路,江箬掀开帘子,只见几十匹骏马飞驰而过,溅起一片泥水……

那批军将的衣服……

江箬眼眸眯起。

是京城来的。

她背上包裹,弯身走下了马车,解下拉车的一匹红鬓棕马,一踩脚蹬飞身上了马,动作干净利落。

她扯起缰绳就要离开,又转头看向崇月:“另一匹马你骑着回青阳观,你师傅不会罚你,剩下的路我自己走,不必再跟上来了。驾——”

少年人青衣玉冠策马而去,纵是离经叛道,也再不回头。

城西处,数十万将士扎营,远远看,灯火如豆,巡查固防,那一批人下了马,手里握着圣旨无视守卫,径直走了进去。

这里三步一防,呈回字型,固若金汤,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江箬正思考如何进去时,忽然有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江箬一回头,发现竟然是崇月,眸里泛起一丝讶异,他还是跟上来了?

崇月青涩的眉眼被将没的日光镀上一层温暖的明黄,他递给江箬一套不知道从哪扒来的士兵衣服。

“师叔,换衣服。”

江箬点了点头,麻利地换上衣服混进了大营内。

这地形江箬早就查清,回字型布防,自然要直取中央。

江箬和崇月趁着换防的间隙,混进了巡逻的队伍里,左拐右拐,找到了当今太子李邶夜的所在的帐篷。

二人沿着墙边低身前行,藏在绕后的窗口,便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殿下,接旨吧。”

这声音,江箬耳熟,稍直起身子,稍掀起窗帘,露出缝隙,朝里看去。

屋子正中站着个人,黑色官靴,织锦云雁纹补子官服,腰间扎条紫色金丝蛛纹带,四品朝服却威压当朝太子,好不滑稽。

江箬看见人,心里有了数,是韩玉铮。

这人与李邶夜也算颇有渊源。

当年,他为寒门士子,有志难酬,一朝被冤,锒铛入狱,被太子李邶夜偶然救下,又经太子引荐拜入雍王门下,入朝为官。

可两人的关系却并非是一方对另一方知遇之恩地感激涕零,反而有些微妙。

除韩玉铮外,屋里还有另外三人。

其中一位尚着墨蓝色铁甲,挺拔如松,正站在韩玉铮面前,这便是当今太子李邶夜。

另外两人身形面容皆有些相似,一左一右地护卫在李邶夜身侧,便是来自世家将门的穆家的两位公子,大穆将军穆拓博和小穆将军穆子枫这对兄弟。

李邶夜沉吟片刻,似是自嘲地笑了一声,笔直跪下,战甲磕在地上,发出闷声。

江箬看见此景,双眉蹙起,额上的青筋崩出,紧咬着牙,隐忍着怒气。

韩玉铮似是有些得意地笑了笑,随后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图谋皇位,无父无兄,故废太子为庶人,夺其兵权,令即日押解回京,钦此。”

听完圣旨,李邶夜的身躯微微颤抖。

前几日,他尚在战场上浴血杀敌,保家卫国,此时此刻,却被一道“图谋皇位,无父无兄”的圣旨打为阶下囚。

真是莫大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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