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故事你真的在听吗
“你说什么呢？我都忘了，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我似乎很害怕这样直接的感情流露，现在的生活里，对我来说最可靠的宣泄不是从别人身上找寻安慰和寄托。
而是夜里的一杯杯酒和一支支烟。
因为，它们永远不会离开我。
“是一年前的五月二十号。”
楚曦似乎并不意外我的敷衍，而是抬头看着远方。
“周正，或许用不了多久，我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去香江啊，香江好啊，以你的演技去那边肯定有更多的机会。”
我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最后一支烟已经被我吸掉了。
“嗯，有一家短视频公司邀约我去做一期节目，如果效果好的话，我可能就留在那边了。”
“哦。”
不知为何，此时我能听出楚曦话音里的一丝不舍。
而除了这一丝不舍外，我竟还感觉到了她内心对于香江这座城市深深的抵触。
难道她以前在香江待过？
“周正，我会回来的，等我赚了足够的钱，我就回来养你。”
这一次，楚曦并没有再给我张口的机会，抬脚洒脱离去。
我站在医院门诊大楼前，看着那一道渐渐消失在了人.流中的身影，心情莫名的有些沉重。
我们都是不被这个社会偏爱的一类人，底层的生活，悲惨的过往。
只是与楚曦相比，我无疑更加消沉。
因为，她如今还有梦，而我，已经被现实击垮。
人与人，生来就是不一样的。
我听过一句很现实的话，如果出生时没有开上宾利，那这辈子也就很难再开上了。
二十四岁之前，我不信命。
我以为努力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包括爱情。
二十四岁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一直不算公平。
我仍旧不清楚，她为何那么平静地说出了分手，结束了那一段五年的感情。
而我只是被动洒脱地说了一声“哦”。
…
我走到街上，买了一包烟，看着手里仅剩的四十三块钱，心里的悲凉与这秋天的冷风一样萧瑟。
只是不论如何，我现在也该去收拾一下我在这座城市仅剩的一些行头了。
天空下起了小雨，落在身上冷的难受。
我挥手叫了一辆出租车，朝着我租住的房子赶去。
等我到了地方，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冷风混着寒雨倾盆落下，我狼狈且熟练地穿过小区门口那一道生锈的铁门，来到了我租住的那一栋老楼。
这里是沪上最外围的郊区，距离我上班的地方足足要一小时二十七分钟的地铁。
为什么我会住在这里，并不是因为我喜欢这儿安静的环境，而是因为便宜的房租。
生活就是如此现实。
所谓的不羁自由，有时不过是一种掩饰罢了。
而当我终于爬上顶楼，站在门外时，眼前的一幕，却瞬间令我心底的愤怒不受抑制地喷发而出。
我看到我所有的日常用品被像垃圾一样丢在门外。
其中一件宝蓝色的西服上，沾满了灰尘。
我的心仿佛一下撕.裂了。
这是毕业晚会前，黎鸢送给我的最后一件礼物。
范思哲，一个我至今也买不起的牌子。
我还记得那一晚，我穿着这一身蓝色西服，与身穿红色礼裙的黎鸢跳了一整夜的舞，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那一刻我是幸福的，也是沉重的。
我发誓以后要送给她所有她喜欢的包包、香水。
我发誓要带她去爱琴海看夜晚的繁星。
而此刻，这身西服上的灰尘，就像一柄刻刀，深深扎进了我的心里，嘲讽着我死去的爱情。
我狠狠踹向房门，一遍又一遍，胳膊上传来的痛楚并不足以熄灭我心中的怒火。
只是最终，当房门打开，我抬起的脚终究还是放了下来。
此时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女孩，素颜清丽，虽然比不上楚曦漂亮，却多了几分知书达理的韵味。
她的眼睛有些红肿，脸上的疲惫尤为刺目。
又一个，不幸的人。
“你是…”
女孩似乎对我的愤怒有些害怕，又见我胳膊上带着厚重的护具，这才大着胆子问道。
“为什么把我的东西扔出来？”
我深吸了口气，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一些。
“李叔叔说他会带给你，抱歉，我一直没有出门，所以不知道他…”
女孩歉意一笑，弯腰捡起那一身蓝色西服，轻轻弹了弹上面的灰尘。
“哦。”
我并非是一个轻易相信别人的人，可她却莫名让我有种心安的感觉。
“你淋雨了，进来坐坐吧，我给你泡杯热茶。”
“不用了，我还有样东西在屋里，我拿了就走。”
我摇了摇头，并不想再对这个善良的女孩发泄什么，而是抬脚走进房中，从卧室的床下拉出了一只黑色的盒子。
盒子上面已经积满了灰尘，我已经许久不曾碰它。
因为，它是我和黎鸢，爱情的开始。
那年大一，迎新晚会上，我弹着吉他唱了一首朴树的平凡之路。
也因此认识了同样喜欢这首歌的黎鸢。
以后的四年时间里，是它见证着我们两个人的爱情。
而如今，它已经在这张床下躺了整整三年。
从分手的那一天起，我就没再碰过这位我曾经挚爱的老伙计。
“你也喜欢弹吉他？”
身后传来那个善良女孩的好奇声，我转身看着她。
“哦，你好，我叫陈雨…”
“不，我并不喜欢弹吉他，这是朋友放在这里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掩饰什么，好似所有与黎鸢有关的东西，都不该被提及。
我又一次狼狈地走进雨中，背着那一把老旧吉他，手里拖着一只黑色的行李箱。
这就是我在这座城市，所有的家当。
我站在老楼外的公交站牌下，期待这一场雨快点停歇。
此时我身上的钱已经不足以支撑我度过这个寒冷的夜。
而我又不想任何人看到我的落魄。
突然之间，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我不愿回首的夜晚。
那一夜，我同样如此孤单地站在街上，淋着冷雨，陪伴我的，只有这一把，旧吉他。
“徘徊着的，在路上的，你要走吗？易碎的，骄傲着，那也曾是我的模样沸腾着的，不安着的，你要去哪？
谜一样，沉默着的，故事你真的，在听吗？”
“叮。”
电话突然响起，将我的思绪拉扯回来，我看着来电显示上的名字，一时陷入了犹豫。
